這般乖，讓曲懷柔忍不住想要揉他的頭。可才擡起手來，卻發現她平時只要微擡的手此時需要舉高了。她驚喜道：“行文，你長高了！居然長高了。”

他還年輕，長高不是很正常的事麽。宋行文心中這樣想到，見她眉眼笑意，恨不得此時時光靜止、世上再無任何人，就這樣長相廝守、直到永遠。但外面太冷，她還受著傷，擔憂種種，終是道：“你回去吧，我知道冷暖，會照顧好自己的。”

曲懷柔小聲嘟囔：“知道冷暖還穿的這樣少……”

宋行文還欲再開口說些什麽，卻看見殿內的窗子被打開，李肅正站在窗邊看著他們二人，現實將他飄渺的思緒強行拉了回來，他道：“案情重要，片刻都耽誤不得，我這就得走了。而且……陛下還再等你回去呢。”

大局為重，曲懷柔再不多言，輕聲道：“去吧。”

宋行文想起曲懷柔摔倒的那一幕，很是不放心，開口道：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
“我目送你……”

話還未說完，宋行文就已經攙扶著她往殿內走去。

曲懷柔心中直嘆氣，好歹前世她是經歷大風大浪的刺客啊 啊！哪裏有這麽弱不經風。

到了殿門口，宋行文立刻就松開了她，轉身朝前走去。

曲懷柔轉身回了殿內，看到李肅正倚在窗邊看著她，有些不好意思道：“你也看到我剛剛摔倒了。”

李肅微微點頭。

曲懷柔道：“哎，我真是太大意了，都那麽大的人了，還會摔倒……”

李肅走到她身邊，將她的手拿起來看了看，掌心傷的不深，血液已經凝固，他牽著往裏面走，曲懷柔納悶道：“幹什麽呀？”

李肅並不答她，將她扶到龍榻坐下，轉身拿了一個箱子過來。又拿布巾沾了水，先將曲懷柔手心的血跡一點點擦去，又打開箱子，拿了小瓶出來。打開小瓶的一瞬間，曲懷柔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草味道，前世她受過太多傷，對跌打損傷的藥草多多少少了解不少，她立刻分辨出李肅手中是止血的外敷藥。

“會有一點點疼，忍一忍。”李肅輕聲道。

曲懷柔最不怕的就是疼，那點敷藥的疼對她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。她低頭看著李肅俯下身子為她細細擦藥的神色，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揚起來。

“陛下……”曲懷柔輕輕開口道：“有你可真好。”

“是我有你才是好。”李肅滿目溫柔看向她。

這一刻，曲懷柔忽然覺得時光待她溫柔又仁慈，也許是上一世她做盡了壞人，所以這一世老天要她做一個好人。

好人？

曾經覺得這個詞她最討厭了，她覺得那些好人大多數是沒什麽志向又安於現狀，可現在才覺得做個好人才是最厲害的。能默默的付出卻不求回報，這內心得是多強大才能這般呢？

比如盡在眼前的李肅，還有竹子、邱賢……

那些曾離她那樣遙遠的人，如今都與她並肩而行。

從來沒有任何時候會有現在這種迫切的心裏，迫切的想要讓天下奸臣消失殆盡。只有奸臣盡，才能百姓安。只有百姓安，李肅才能少些憂愁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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停屍間內，司徒信細細查看死者屍體。

宋行文在一旁靜默不言。

短短幾日時間，屍體顏色呈發黑狀，肉身也開始潰爛。這分明是中毒之癥，可卷宗之中並無記載。

司徒信將白布蓋上，轉身看向宋行文：“趙庭為人如何？”

宋行文道：“貪生怕死，為官謹慎，無過人之長，也無害人之心。”

聞言，司徒信又將卷宗拿起來細細看了一遍，良久過後，他放下卷宗道：“死者中毒之癥如此明顯，可卷宗中並未記錄，說明當時毒癥並未發作……”

“今日我來驗屍時，死者也並未有任何毒癥。”宋行文眼中有幾分疑惑：“倘若不是你要半夜驗屍，我也不知會發生變化。”

司徒信凝眉陷入了沈思，他讀過無數醫書，書中卻從未見記載過這樣奇怪的癥狀。是什麽毒才會讓瞞過眾人，幾日之後發生巨大變化呢？讓他更加不解的是，既然這種讀物幾日之內會顯出癥狀，那又何須將其用之？

停屍間內屍臭彌漫，不宜久留。司徒信拿出小刀將死者手腕隔開了一道口子，取出血液裝進瓷瓶中，跟宋行文道：“只看屍體我找不出任何頭緒，還需拿回宮中再好好琢磨。你是跟我一起回宮還是去將軍那兒？”

等了一會兒，司徒信並未聽到宋行文說話，回過頭去，看到他趴在屍體旁沈沈的睡了。

司徒信無奈一嘆：“怎麽能在這睡。這裏可都是死人……”

回答司徒信的只有沈沈的呼吸聲，司徒信上前走進幾步，見他眼底的淤青，想來也是很久沒有睡個好覺。他放輕了動作將宋行文小心翼翼背了起來。出了停屍間，他低聲詢問守衛，就近找了間幹凈屋子，將宋行文放在了床榻上。隨後他和衣躺在了宋行文身邊，這樣將就睡了一個晚上。

翌日清晨，宋行文醒來，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屋子。枕邊放著一張字條。他將字條拿起來看了看，是司徒信留的，告訴他取了死者血液回了宮，還囑咐他最近氣色不好要多註意休息。

現在這緊要關頭哪裏有時間好好休息，雲月如今連知府都敢威脅，誰知道下一步他又會進行什麽樣的瘋狂行徑。他知道雲月很近，可雲月又太狡猾，撲朔迷離讓人分辨不清。宋行文緊緊握了握雙手，他破案的速度一定要快，否則又會被雲月搶占了先機。

只覺告訴他，這些死者的身上，一定會有一些能夠接近雲月的秘密。

匆匆用了早膳，宋行文便出了府衙，直奔城門方向。

為了穩定民心，這些日子邱賢親自上陣守著城門。凡有外來人員進入都城，一概登記在冊。城中百姓雖然人心惶惶，可這幾日未曾出現過殺人事件，加之城中官員一改從前高高在上之姿，見到百姓都冰彬有禮，態度溫和，無論官員大小，一律廣開門庭，開設茶館，歡迎百姓前去做客。

起初未有百姓肯去造訪，唯恐給官員添堵，倒是沒有好果子吃。

可漸漸的，有些好奇心旺盛的人還是前去看了一看，發現官員在喝茶之餘，還喜歡聽雞毛蒜皮的家長裏短，誰家偷了誰家一只雞，誰家罵了誰家孩子等等。隔日丟了雞的那家雞圈裏會多一只出來，而罵了孩子那家的人會登門道歉請求原諒。

都成的百姓這才恍然大悟，原來朝廷官員不僅操心國家大事，還要兼顧小家安定。於是紛紛前去官員府邸敘話，因為心存感激，去作客時紛紛帶了些東西前去，有茶葉、雞蛋、自家做的甜食等等，雖然都不貴重，但是讓官員看了卻十分感動。有些人為官幾十載，卻從未見過百姓對他能夠這樣真心。這讓群臣無不感慨：當今陛下盡管十分年輕，卻高瞻遠矚富有遠見。朝廷自下而上清查之始，官員唯恐殃自身反省不夠清醒，真誠向百姓求罪狀書，讓百姓大膽諫言，言之過者不去計較，言之有理者還會嘉獎。

官員與百姓之間的距離自大和建朝以來，從未這樣進過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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